Monday 23 January 2017

2011 分飾


E栋是栋安分的楼。安分地被一层层盖好、安分地直立、安分地接受一个个住客的迁入、安分地老去、脱漆。

这个地区共有五栋这样的楼,分别以ABCDE命名。每栋楼各有5楼,无电梯。墙壁一律漆上米色,无阳台,有窗。楼下的停车位永远足够。不出5分钟的步行路程就有便利商店、小食摊、油站、营业至早上11点的菜市场。白天时不会有工业区的吵杂声,夜晚也不会有彪车族经过时刺耳的引擎声。

这样安分的一个地方,安分得不正常。


我是羚子。21岁,双鱼座,B型血。有工作、有伴侣。但无不动产、未婚。

我就住在离市区不远的组屋,E34号房。至今已住了快两年,目前还没有发生过漏水或无故跳电的事件,因此对这里非常满意。我上班之前习惯赖床,下班之后如果没有再出外都会直接换上睡衣。空闲时侯喜欢和小墨一起泡在浴缸里。

小墨与我同居,从我搬进来E栋楼开始。她跟我同岁,不过比我小一个月,白羊座,O型血。无稳定工作、无不动产,也未婚。她平日都在尝试写一些曲子卖出去,所以时常关在一个最安静的地方,和她的吉他一起胡乱哼着,并且严禁我在她创作的时候接近那个空间。不准给她送茶、不准窃听、不准在外头徘徊。我不是从事创作方面的,所以不理解,又不是搞什么秘密研究的,何必搞得这样神秘呢。

我们喜欢泡在浴缸里。也不做什么,可能聊聊天、看看书、听听歌之类的,或者是吵架过后互瞪着对方,直到水变凉了皮肤浸皱了,我们踏出浴缸,拔掉塞子,什么事情都随浴缸里的水流入沟渠、河流、大海,最后在动物们的肚子里慢慢被消化。

我们喜欢手挽手地,去逛早晨的菜市场、和相识的肉贩讨价还价,或者是跟住在底楼的房东太太扯东扯西的,她说我们俩一唱一和地,就像在说相声。

我喜欢这样浓浓的甜蜜,就像鲜血一样。


“我这样下去,好像不是办法呢……”我望着空空荡荡的存折,好少好少的零,大概撑不过多少个日子吧。

我是小墨。目前正尝试以卖曲子来养活自己。

如果当时多听长辈的劝,乖乖地拿了奖学金,去读那乏闷但安全的会计,我想现在的我或许是在快乐地边读边打工吧。那才能算得上忙得快乐。也不用落到今天这种地步,明明已经跟羚子平分房租了,还是缴得很吃力。每天要假装自己饱得就快撑死了,其实内心偷偷地希望肚子能够安静一些,不要戳破我的谎。

羚子自己有份工作,回到家还得打扫大大小小的东西,偶尔吃腻外头的食物时还得亲自下厨,我却不能帮上什么忙,至少不能再给羚子添麻烦了。

反正爸妈在遥远的欧洲过着他们上半辈子都在追求的生活,也不管我了,我就自生自灭吧,自己快活地饿死。

大部分的日子都是快活的。只是,我真不喜欢房东太太看我时的那种眼神,该怎么说呢,好像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举止,却又隐瞒着不肯跟我说清楚。我不喜欢人家吊我胃口,也不喜欢人家在背后偷偷讨厌我,我要别人跟我说清楚,不然就好像有一丝丝的蜘蛛网粘在脸上,却又抓不掉的烦人的感觉。我记忆中是没有得罪过他们什么啊,穷归穷,我还是有很准时缴房租的。

“你管人家这么多干什么呢?”羚子微笑着摸摸我的刘海,“我们自己快乐,不就好了吗?”

我没有看她,看她身后的窗外。

“如果真的是这样,那我们自己快乐,就好。”


小墨最近不快乐,我想是因为创作的问题吧?或者是因为房东太太,我记得她说过她不喜欢房东太太对她的态度。可我不觉得怎样啊。不过也不能让小墨这样不快乐下去。

今天是星期天。我在某个大箱子里头找到了两只米色的直笛,是小学时期用了就搁着、再从旧家搬来的。我用力地扯开窗帘,阳光瞬间填满整个房间。

“你干嘛……”小墨皱紧了眉头,不悦地翻了翻身,“你劳作别人可还是要睡的呀……”接着打了个大呵欠。

我像个傻孩子一样从身后变出直笛来,然后含在嘴里,深吸一口气之后用力地吹。那声音响亮得像要叫醒整栋E栋楼的住户一样。

“我每次在做饭的时候都听到4楼张叔的儿子在吹这个,他吹得可好听了,像电视机里春天的配乐呢,”我用力地跳上床,它脆弱地发出“吱呀”的声音,“来,我们一起来奏一首歌吧。”

我一脸正经,摆好姿势等着小墨,她只好眯着眼睛、伸手去拿床底下的吉他。我们疯狂地制造出大量幸福的噪音,也不管隔壁的邻居出门了没有。小墨释放她的烦恼,我释放我的。

我们静下来过后,她唱了一首葡萄牙语的歌给我听,前几句歌词是这样的:
Se voce disser que eu desafino amor
Saiba que isso em mim provoca imensa dor
So previlegiados tem ouvido igual ao seu
Eu possuo apenas o que deus me deu
我不知道含义,只是胡乱编着歌词跟着哼哼唱唱,好像这世界上只剩我们两个人一样。整栋楼似乎瞬间回荡着一阵阵的回音,多快乐。

“不管别人怎么说,世界上最棒的人就是你了,”我们紧紧拥抱。


羚子偶尔会出差,有时很近,有时很远;有时时间长,有时时间短。但都会给我寄礼物。她从不亲自带回来的,因为她知道我喜欢收包裹和拆礼物。她会送我香水、手工挂饰、或者书,包在漂亮的盒子里,我都把它们一个个收集起来,再使用。我清楚记得它们哪个是从哪里寄来的,只不过有些突然间就找不到了,我没敢跟羚子说,怕她不高兴。

这次羚子出差了,却没有寄礼物回来。我开始担心,不是担心礼物,是担心羚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,是不是在途中病了,还是遗失了什么证件。

好像上几次羚子出差的时候我都没收到包裹呢,是吧?我好像还发了小孩子脾气。最后的结果是羚子跑了好多趟邮局,却还是找不回那些迷途的包裹。

“是路途太曲折吗……还是路灯太昏暗呢?怎么就这样消失了……”她躺在我身边喃喃说道。

我们列出一切有可能偷走了包裹的人:旅馆里的清洁工人、邮局里的员工、另栋楼的阿嫂,就像写推理小说一样,伟大的阴谋论。


最近寄给小墨的包裹总是凭空消失。无论我怎么找,线索都是到一半就断了。

而今天有我们的包裹。

“羚子,这是你寄来的吗?”小墨盘腿坐在冷冷的地板上,正撕开一份长型包裹上的包装纸。

不是啊,“我没寄过这样的,”我凑近帮忙撕开层层的纸。一阵撕扯的声音过后,发现是一面大镜子。

我们家从来不摆镜子,当我每次望向镜子的时候只看得见我一个人,看不见小墨,小墨也看不见我,记得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我们害怕地大哭,互相宣誓,说二十遍我们真的是人。这种犹如恐怖片里的情节是真的非常惊心动魄的。我有时会冷静些,对小墨说不要害怕,告诉她镜子是怎样被制作出来的,还有一些有关于镜子的故事,趁小墨不注意的时候越扯越远,再把她骗上床睡觉。然后我靠着床角偷偷哭泣和颤抖,一边把双人份的恐惧像纸巾一样丢掉。

这或许是平淡生活中的,一点刺激的情节吧。

我从小墨手中一把抢过大镜子,铿的一声,瞬间在地上四分五裂,里头的影像也一样,披萨般地被切成好多块。“没事了,”我沉默地去拿扫把和畚斗,还有一些不要了的报纸。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
房东太太抱着一个箱子走进屋内。

“怎么,又是34号的吗?”房东先生放下报纸说。

房东太太点点头,又摇摇头,“那孩子……真不知要病到什么时候。”

“你管人家这么多干嘛?她又没有危害到我们什么,”至少没有房客因为她而要搬出去,这样就好,他想。

“那天下午我不是去送点面粉糕给她吗?我正巧肚子疼,借用了一下厕所,看见浴缸里有血。我想那应该不是经血。不过我没问她什么,而她也还是像往常那样……”
“啊,还在玩一人分饰两角的游戏吧?”

“嗯,是啊。看着她这样真是心疼啊,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的呢?她人其实很好,得空的时候都回来陪陪我们两个老人家,乖巧得很。只要她不吹那种什么笛,吵死了,而且又一会儿弹吉他一会儿乱喊乱叫地。除此之外她没有做错什么事啊,为什么变成这样一个分成两半的灵魂呢?”

房东太太开始想象她的模样:一开始,“羚子”先说她一整天下来疲惫的心情,然后“小墨”再说她创作的进展。接下来,“羚子”对着不在那里的“小墨”温柔呢喃,然后角色转换成“小墨”后再回答“羚子”的话。

这样只有自己的声音的一个空间,越热闹越诡异。

“所以她的名字到底是‘羚子’还是‘小墨’呢?”房东先生问。

恐怕这只有她自己知道吧。



只能说,这是安分的一切中,为平淡调点味儿的故事吧。

Wednesday 24 August 2016

8月25日 我不能說我想念什麼

不只是深夜
偶爾洗澡時、走在路上時、咀嚼時、看著自己時,時常會隨機跳出一些過往記憶的畫面
就像inside out裡一直播放的口香糖廣告歌總是在最無防備的時候跳出來提醒你
“我還在這裡”

-在還不是男朋友的房間過夜清晨自然醒看到的還不是男朋友的背影

-前往九份的路上在機車後座睡睡醒醒,風很大

-冷天氣裡在舊建築的一個陽台上抽第一根煙

Monday 18 July 2016

7月18日 百無聊賴

下班了之後到底要幹甚麼
無話可聊  的對象  的話題
湯沒喝完的泡麵
時間還太早  睡得太早
明天會很糟

每天都是

Wednesday 15 June 2016

6月14日

天花板很低的建築物裡、昏暗的走廊、萎靡的色調。
不規則的排法。鐵柵門、壁癌、劃著手機的店員。我在這棟建築物裡轉不出去。

直到看見熟悉的側影。不能說是熟悉,比較像是,找人的時候心裡面先勾勒一次那個人的輪廓,然後找到對方的時候跟心裡面的那個圖樣對上的那種感覺。

MATCHED

“終於找到你了,”我笑著說,但眼睛並沒有瞇起來。

面對某些人的時候情緒只能夠是淡淡的。

在戶外看得到天空就會感覺呼吸暢快一點。走了一段,一個看起來認識他的人走過來搭話。我連忙撇過頭走開,假裝剛剛只是兩個走得比較接近彼此的陌生人。他再次回來的時候,我正準備要開口,垂下的左手被握著了。

本能地想要掙脫,但卻被更緊地牢牢握著。

“不行。”
“噓,”

“這次就好。”

像讀心者般不需要開口的對話。彷彿只要沈默著就不會被注意到地,悄悄地緊握,一邊走著一邊看著前方。




Sunday 28 June 2015

6月28日 寄生體

成為你攆不走的影子   做你白t-shirt上驕傲的染色   讓你再也無法獨自存活   有我的寄生你才得以完整拼湊

Wednesday 21 January 2015

1月21日 青春

如果青春是一杯牛奶
那就是潔白無瑕、香醇濃郁、如絲綢般嫩滑
還有喝了會肚子痛